AI能否复制天才的头脑？

亨尼格·布兰德某天醒来突发奇想：为什么不试着煮沸尿液呢？

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呢？我们已无法确切追溯这位17世纪德国炼金术士在地下实验室蒸馏人体排泄物时，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念头，但正是这般非常规的探索，最终催生了磷元素的发现，并在某种意义上开启了现代化学的大门。

清洁饮用水、青霉素乃至整个现代制药产业，都由此开启了历史性的篇章。

正是这种天赋与奇想的交融，驱使布兰德踏上科学探索的岔路——这种人类特有的创造性，或许是经济发展永远需要的基石，即便在AI普及的时代亦然。最近的两项研究共同指向同一结论：人类创造力在AI时代依然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技术的潜能依然深度依赖于驱动它的大脑灰质。世界经济论坛最新发布的报告，将创造力这类软技能定义为就业市场中真正的“硬通货”。

当下，由于AI引发招聘停滞与裁员潮，各类头条不断渲染“人被挤出经济体系”。事实上，那些能推动经济增长的颠覆性构想始终需要对人进行投资，因为人类知识积累越丰厚，产生真正原创概念的难度就越高（即“知识负担”）。

关于AI，至少有一点已非常明确：它的设计初衷是取悦人类，有时甚至迎合到失真的地步。而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从未如此。

这位理论物理学家展现出一种被形容为 “漫不经心质疑权威的魄力” 。他构筑相对论的方式，并非是恪守物理定律，而是彻底跳脱既有框架，亲手重写规则。即便用当时全部物理学知识训练出的大语言模型，也绝无可能达成同样的突破。

当然，在技术发展的混沌地带，终将迎来这样一个临界点——AI开始为自己书写法则。谷歌前CEO曾预言，到2030年前，AI系统将达到顶尖科学家的智力水平；OpenAI现任负责人也提及，或许只需短短数年，AI就能取得人类望尘莫及的突破性发现。

如果我们想用机器复刻那些划时代的伟大思想，是否得先为它植入顶尖思想家身上那种看似必然的“偏执”？这些非凡心智的特质（至少到目前为止）仍镌刻着人类独有的印记。

要创造一个AI版的爱因斯坦，算法可能需要模拟这样的生命轨迹：大学时苦读数学却屡屡受挫，养成“不穿袜子”这类被传记作家反复标注的古怪习惯，在专利局担任闲职以换取大量自由时间，时而对着空教室讲课，时而边拉小提琴边酝酿那个最终重塑世界的理论。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刚问世时，曾让大多数人陷入茫然。而如今，正是这一理论支撑着全球定位系统（GPS）的运转，为人类导航指明方向。从激光技术到太阳能电池，许多改变世界的发明背后，都闪烁着他思想的光芒。

本杰明·富兰克林发明了避雷针和双光眼镜。1752年夏天，这位美国博学者在暴风雨中放飞风筝，将金属钥匙引向雷雨云——这项实验催生了电池的雏形。此外，他每天清晨还会赤裸着身子坐在冷空气中进行“空气浴”。

这类轶事绵延不绝：达尔文痴迷于品尝各种奇珍异兽，从犰狳到美洲狮皆成盘中餐；牛顿曾将长针探入自己的眼窝，只为验证视觉是否会因此扭曲；而爱迪生在面试新泽西工业集团的求职者时，甚至会突然发问：“《游吟诗人》到底是谁谱的曲？”

种种迹象表明，这种“非常规特质”或许真能通过编程实现。生成式AI已能谱写出令惊叹的灵动乐章，也能吟诵出意境鲜活的诗篇。更关键的是，它已展现出超越人类惯性的独特战略思维，例如在棋盘博弈中，走出全然跳脱定式的棋路。

至少眼下，被列入自动化替代清单的，主要还是那些基础的知识型工作。美国大型零售商及最大私营雇主沃尔玛近期透露，计划在未来数年维持员工总数零增长。英国一项新研究更是警告：入门级岗位可能遭遇“就业冰河期”。显然，企业对白领岗位可能被取代的预判，正在深刻重塑其商业战略布局。

这些预测未必全会成真。比如，多年前就有专家断言放射科医生极可能被取代，但时至今日，他们依然在岗位上发挥着重要作用。

要替代最具独创性的思想家，或许首先要破解一个核心谜题：究竟是什么让这些人更具创造力？2018年发表的一项研究指出，这关乎大脑的基础构造，极具创造力的人往往能同时激活多个通常依次运作的脑神经网络。

大脑神经结构与特定行为模式之间很可能存在关联，例如史蒂夫·乔布斯偶尔会连续数周只吃胡萝卜。

史蒂夫·乔布斯展现了通过汇聚更广泛人群来拓展创意源泉的价值。这位苹果公司联合创始人与前CEO的生父是一名叙利亚移民。这一身份印记，后来被班克西的街头艺术装置永久定格。

乔布斯被奉为旷世奇才，但他的成就同样需要其他无数小构思的垒砌，才能产生颠覆性的创想。在初代iPhone诞生前，许多创造性头脑共同汇集起来，以解决诸如“如何设计出可靠的触屏键盘”的难题。参与该项目的工程师这样形容他昔日的领袖：“他从不纠缠细枝末节。”

对人类灵感的持续需求，或许正为人口蓬勃增长的地方带来希望，那里年轻人尚未被风险畏惧捆绑手脚。环境经济学家Andrew Steer近日在世界经济论坛的讨论中谈到非洲在这方面的重要性。

要确切说清这些年轻人如何把灵感转化为经济飞跃，并非易事。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止于啃透课本或爬取网页数据。正如某篇学术文章所言：“意识的丰饶，远非数学与计算所能丈量。”

对那些能加速历史进程的独特人格，我们或许需要多些耐心。伟大的回报，往往需要时间的淬炼。

卡尔·奥尔·冯·韦尔斯巴赫是最早攻克稀土元素分离技术，并将其转化为商品的少数科学家之一。如今，从尖端科技到国防建设，稀土几乎渗透了一个国家发展所需的所有关键领域。而冯·韦尔斯巴赫的创业起点，却是一家最终倒闭的街灯公司。

亨尼格·布兰德也有自己的偏执。他在地下室熬煮尿液，初衷并非寻找磷元素，而是试图炼造黄金。驱动这位天才的部分动机，或许正是最古老的欲望——贪婪。

而这或许正是人类最独特的特质之一。

本文作者：

John Letzing，世界经济论坛数字经济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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