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P30取得哪些进展，如何展望未来？

在《巴黎协定》签署十年后的今天，科学家们不断发出气候临界点的警报。值此关键节点，于巴西举办的第三十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30）究竟取得了多少实质进展？

2025年11月，全球气候峰会在亚马孙雨林腹地——巴西贝伦闭幕。与会者超过5.6万人，包括各国政要、科学家、私营机构、原住民群体及公民社会代表。

闷热潮湿的“蓝区”时而人声鼎沸，使得谈判在加时阶段更显焦灼。随着木槌最终敲定，COP30向世界昭示：多边共识虽仍可达成，但全球治理的深层裂痕，亟需突破性的协作范式。在此背景下，多方共治已不再是可选项，而是决定未来气候行动成败的核心机制。

本届峰会同时释放出两个关键信号：其一，各方认识到健康的生态系统与土地修复对气候行动至关重要；其二，原住民群体实现了历史性突破——此次会议汇聚了历届气候大会中规模最大的原住民代表群体。

COP30曾被视为“落实承诺的大会”，其核心目标在于将既有承诺转化为实际行动。那么，它达成了哪些成果？

尽管本届大会在许多领域未能取得突破，但谈判进程与自愿行动议程中仍透露出一些积极信号：

在适应性与韧性建设方面取得渐进式进展：COP30最终达成协议，将适应资金提升至原先的三倍。基于去年COP29达成的每年3000亿美元气候资金（即“新集体量化目标”，NCQG），这一新目标将适应资金提高至每年1200亿美元。尽管释放了重要的政治信号，但该目标未设定任何基线，且仍远低于发展中国家的实际需求。本届会议还试图通过采纳一套指标体系，以推进全球适应目标。大会最终采用了包含59项指标的清单，但其中的妥协条款可能削弱其可操作性。

敲定公正转型机制：各方通过新机制——“贝伦全球公正转型行动机制”（BAM）达成协议，将进一步加强技术援助、能力建设和知识共享。该机制首次明确纳入对劳工权益、人权及环境权利的关怀。世界经济论坛同步发布行动框架，指导企业将气候行动与积极的社会经济成果相结合，以助力公正转型实践。

国际贸易正式进入气候谈判议程：本届会议首次将贸易议题，包括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等碳交易体系，纳入正式谈判讨论，并启动了首个关于贸易的专项工作流程。这标志着贸易在气候议程中的重要性日益凸显。

自然与热带雨林融资实现突破： 在领导人峰会上，由34个热带雨林国家共同支持的“永久热带雨林基金”（TFFF）正式启动，该基金旨在保护热带雨林生态系统，并承诺向原住民、地方社区及土地权益保护提供资金支持。德国已宣布向该基金注资11.6亿美元，挪威、巴西、印度尼西亚、葡萄牙、法国和荷兰等国也承诺未来提供财政支持。 同时，热带雨林联盟（TFA）发起“农业转型催化资本基金”（CCAT），旨在恢复退化土地，目前已获5000万美元资金承诺。该基金将通过运用创新金融工具，帮助巴西农民转向更高产、可持续的农业生产模式，助力解决毁林问题。

气候行动议程成为关键： 本届会议正式将自愿性专题“气候行动议程”确立为跨领域、跨区域务实行动的关键平台。《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UNFCCC）执行秘书Simon Stiell强调：“气候行动议程绝非可有可无的配角，而是实现《巴黎协定》目标的核心任务。”大会共推动超过480项倡议落地，覆盖能源与工业转型、森林海洋及生物多样性、粮食农业、城市基建、人类社会发展、资金与技术等关键领域，展现出实体经济层面的转型活力与实际行动力。

原住民群体站上核心舞台：约3000名传统社区成员参与COP30讨论，创下历届气候大会原住民参与规模之最。为彰显原住民文化与土地对应对气候危机的重要性，巴西在会议期间宣布新建10个原住民领地，其中一处涵盖亚马孙国家公园超过78%的面积。

尽管COP30取得了一定进展，但仍未能实现多项关键目标：

化石燃料淘汰与减少森林砍伐路径图缺失：尽管80多个国家支持制定化石燃料逐步退出路径图，但最终成果文件却回避了“化石燃料”相关表述，各国未能达成具有约束力的承诺。为此，哥伦比亚与荷兰宣布将于2026年共同牵头召开首届“化石燃料公正转型国际会议”，为自愿行动开辟对话通道。在森林保护方面，具有约束力的全球减少森林砍伐路径图同样未能达成。不过巴西表示将主动推进本国路径图制定，并计划在2025年土耳其COP31上提交方案。

第三轮国家自主贡献（NDC3.0）进展滞后：COP30本应是各国通过提交未来十年新版国家自主贡献预案（NDCs），大幅提升雄心的关键节点。然而最终仅有121个国家更新承诺，仍有76国未设定明确目标——这些国家的碳排放量合计占全球四分之一以上（26%）。尤为值得关注的是，大会首次出现各缔约方共同承认“本世纪温升很可能突破1.5℃阈值”的公开表态。

碳市场机制：继去年COP29将《巴黎协定》第六条（碳市场机制）列为核心议题后，本届峰会仅在建立透明、高诚信度的全球碳市场操作层面，取得了渐进式进展，第6.2条与6.4条的具体规则谈判未获实质性突破。与此同时，在谈判框架外，巴西联合17国及欧盟建立了“合规碳市场开放联盟”，旨在建立统一标准、联通各国碳信用交易体系，以提升市场流动性、可预期性与透明度，推动合规碳市场发展。

COP30传递出一个明确信号：纵然全球地缘政治波涛汹涌，多边气候合作的航船依然在破浪前行。《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执行秘书Simon Stiell在闭幕致辞中强调：“194个国家首次共同声明：‘全球向低碳排放与气候韧性转型的进程不可逆转，这是历史的必然。’这并非空谈，而是有现实支撑——当前全球对可再生能源的投资规模已是化石燃料的两倍。这既是政治宣言，更是市场发出的、不容忽视的时代强音。”

然而，气候行动的未来，已不能仅靠正式谈判的共识成果。正式机制与自愿行动双轨并进的模式正成为关键——气候行动议程所催生的解决方案、创新实践与具体行动已经验证了这一点。

2026年1月在瑞士达沃斯举行的世界经济论坛年会，将成为COP30后首个重要的公私合作对话平台。

本届年会以“对话的精神”为主题，将汇聚全球各界代表，共同探讨联合国气候谈判中触及的深层议题，例如：如何在竞争加剧的世界中开展合作，如何更好地投资于人，以及如何负责任地推动创新的规模化应用。

澳大利亚与土耳其已确认联合主办明年的COP31气候大会。根据安排，澳大利亚将牵头政府间谈判工作，而大会正式会议计划于2026年11月在土耳其地中海沿岸城市安塔利亚举行。

巴布亚新几内亚对此深感失望——原本南太平洋国家有望深度参与，以凸显海平面上升与气候灾害对其迫在眉睫的威胁，但澳大利亚最终却同意由土耳其主办会议。

本文作者：

Pim Valdre，世界经济论坛执行委员会成员、气候与自然经济总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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