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化法规，调动市场：欧盟、中国和巴西如何携手打造可持续的全球粮食系统？

2023年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召开在即，毁林问题仍应是核心议题之一——而非仅就逐步淘汰化石燃料、增加可再生能源产量和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展开争论。

145个国家签署了COP26期间发布的《格拉斯哥领导人森林和土地利用宣言》，至今已有两年。然而，这一全球愿景的前景并不乐观。根据《2023年森林宣言评估》，2022年全球毁林总面积达到660万公顷，比完成2030年消除毁林目标所需的面积高出21%。

实现毁林与大宗农林商品贸易的脱钩的确十分复杂——价值链上的利益相关方差异巨大，对一些核心问题的理解各不相同，有时甚至相互冲突，除了复杂的小农生计问题之外，还有粮食安全、贸易政策、供应链安全和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等。尽管如此，今年8月巴西的毁林速率与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66.1%。这也表明，如果有合作和决心，全球遏制毁林的速度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快得多。

如何找到突破口，提升决心，加速行动，打造一个零毁林的全球粮食系统？

巴西是农产品的主要生产国和国际市场的供应国，满足了供养全球大量人口的需求。这和巴西不断努力开发作物和饲料品种、提高产量和生产力具有密不可分的联系。目前，全世界50%以上的大豆消费都来自于巴西。

欧盟和中国是巴西农业产业发展最重要的两个贸易伙伴。欧盟是巴西咖啡出口的主要目的地，是巴西大豆、油棕及其衍生品的第二大目的地，也是巴西牛肉、木材及其加工产品、可可和橡胶的第三大目的地。据估计，在2022年，《欧盟零毁林法案》中所涵盖产品的出口额达到175亿美元。转观中国，2022年，中国进口了5439万吨来自巴西的大豆，牛肉来自巴西的进口量占中国进口总量的50%以上。同时，考虑到中美关系和《欧盟零毁林法案》的影响，巴西和中国之间的贸易值得更多关注和分析。

从这个角度来看，从中国、欧盟和巴西之间的软商品贸易入手遏制毁林将是一个关键的切入点，具有变革行业、稳定软商品供应链、减缓巴西毁林问题的潜力。

近年来，主要的生产市场和需求市场都在努力遏制毁林行为，或通过更严格的贸易要求，或通过更可持续的财政激励措施，或通过更好的信息披露和监测系统……然而，这些分散的进程之间亟需协同增效。

2023年6月，多轮协商下制定的《欧盟零毁林法案》终于出台。该法规旨在禁止在欧盟进口和交易来自2020年12月31日之后毁林地区的生产的几项产品：牛肉、大豆、油棕、咖啡、可可、木材和橡胶。

虽然这项法规也许对于原住民和野生动物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如果不与生产这些商品的热带森林国家的相关行动保持一致，其效果将是有限的。必须建立一个具有包容性和多样性的国际合作机制，使生产国和消费国之间能够开展对话、达成共识并采取集体行动。当务之急之一便是确定和划分《欧盟零毁林法案》中不同地区的风险等级。考虑到生产国内部不同地区之间的巨大差异，欧盟不仅需要研究不同国家的高风险和低风险分类，还需要认识到一个国家内部也可能存在高风险和低风险地区的区别。

在建立可持续的农林商品供应链方面存在巨大的国际合作空间。巴西的Plano Safra 2023/24（《2023/24丰收计划》）强调改造退化草场，打造作物-畜牧-森林综合系统。通过退牧还耕实现森林保护和保障生产的协调。这一机制需要大量投资，中国和欧盟可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

私营部门，尤其是大型贸易商，在遏制软商品驱动的毁林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在这个复杂的供应链中，贸易商处于与上游生产者包括小农和下游消费品企业交易的中心位置。在大豆进口方面，邦吉（Bunge）、嘉吉（Cargill）、中粮国际（COFCO International）、路易达孚（Louis Dreyfus）和丰益（Wilmar）共占进入中国市场的大豆供应量的80%以上。为了充分发挥私营部门的力量，世界经济论坛热带雨林联盟发起了中国绿色价值链工作组，鼓励进入中国市场的企业做出零毁林承诺，加强供应链管理。

在动员企业的过程中，资本是一个很好的杠杆。投资机构可以要求被投企业做出相关承诺、提供信息、提升企业的信心与就绪度。例如，英国励正集团要求其在高风险领域的700多家被投企业做出零毁林承诺，公开披露如何管理毁林风险并对供应商进行追溯，否则将有撤资的可能。

实际上，企业承诺采购零毁林的软商品是一个战略性的决策和选择，并不一定意味着效益上的让步。数据显示，实现零毁林的飞跃在操作上并不像惯常想象的那样复杂，在成本上也是可以接受的。根据巴西的大豆产量可计算得出，在高毁林风险的地区生产1吨大豆，平均需要砍伐0.32公顷的热带雨林或将其转为农业用途。数据显示巴西在2021和2022年分别损失了299万公顷和331万公顷的树木植被，其中平均18%由油料作物造成；计算得出，油籽生产导致的林木覆盖面积损失总计为113.4万公顷。也就是说，以2020年12月31日为截止日期，巴西生产的354万吨大豆与毁林有关。这仅占不到中国进口总量的6%。从此角度来看，进口企业还有相当大的回旋余地。

今年4月，蒙牛集团成为中国第一家承诺在2030年前完全实现零毁林与土地转换的供应链的乳制品公司。11月的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期间，蒙牛旗下现代牧业同中粮国际签订合作备忘录，就采购“零毁林”巴西大豆达成合作协议，这是中国第一笔明确“零毁林和零植被破坏”条款的巴西大豆订单。这笔大豆订单具有里程碑意义，向全球大宗商品市场释放了中国积极的市场信号。

要全面遏制毁林，需要供应链上的所有企业、所有国家政府部门同时控制国内外的毁林和土地退化。通过细化相关法规、动员私营部门，实现一个真正的全球森林保护愿景，在 2030 年之前应对气候和生物多样性危机。

本文作者：

朱春全，世界经济论坛自然倡议大中华区总负责人

王思雨，世界经济论坛自然倡议传播与项目主管

张媛，世界经济论坛热带雨林联盟大中华区主管

本文原载于界面新闻。

编辑：王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