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音乐剧鼓励中国观众关注心理健康问题

一个星期四晚上，在上海文化广场剧院的售票处旁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们正在等待领取门票，观看中国改编的百老汇音乐剧“近乎正常”。其中一位名为刘明珠（音译），她今年25岁，患有双相情感障碍。她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前来，正拼命地努力抑制自己的兴奋不去剧透。

刘说：“你会看到一个女人，她的情绪会经历极大的跌宕起伏，这正是我所面对的。”

躁郁症是一种以躁狂和抑郁交替发作为特征的精神疾病，全世界约有4500万人正受其困扰，其中在中国约有700万人。

“近乎正常”于2009年在百老汇首演，次年获得三项托尼奖和普利策奖。这部摇滚音乐剧讲述了Diana Goodman的故事——在儿子去世后，她患上了躁郁症——这种疾病给她的生命造成了沉重打击。

该节目由中国领先的音乐剧制作公司之一“七幕人生”（Seven Ages）引入中国市场。成立于2012年的七幕人生一直希望让中国音乐爱好者能够身临其境，欣赏这部音乐剧，但直到2018年，公司才首次在一个小型剧院进行了试演，来看看当地观众的兴趣。

“我们认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中国人已经越来越能够接受心理问题的存在。他们现在更愿意讨论这些问题。”七幕人生的首席执行官杨嘉敏告诉《第六声》。长期以来，精神疾病一直是中国比较禁忌的一个话题，许多患有抑郁症、躁郁症、精神分裂症、痴呆症等相关疾病的人未经诊断和治疗。

当2018年该音乐剧在上海上映时，刘观看了两个小时的测试版，这是她确诊躁郁症的第二年。她说，最初，医生认为她童年的那些不适只是一种形式的抑郁症。

“在三年前的剧院里，我一直在哭。”刘在周四演出前告诉《第六声》。现在，她感觉更稳定了，她决定邀请她最好的朋友，这样她也可以更好地了解精神疾病患者所面临的挑战。

杨嘉敏承认，2018年普通话版本的``近乎正常''的效果比较一般。但是观众和参与者的反馈非常积极，这足以说服该公司尝试更大范围地演出。

再来说说星期四首播的这一版。这是对试演版本的重大升级：为了充分利用宏伟的文化广场剧院，舞台上设置了7米高的四层楼结构。精心制作的、上下颠倒的楼梯暗示着这就是戴安娜所看到的世界，并暗示着她家庭的下沉轨迹。

在上海之后，该音乐剧将在北京和广州巡回演出。为了让大众了解双相情感障碍，并引发讨论，长达11分钟的“近乎正常”纪录片于1月在流媒体网站“腾讯视频”上首次亮相，在该网站上这个视频已被观看了近35万次。

根据中国的全国心理健康调查，到2019年，躁郁症的患病率上升到了全国人口的0.5％。

上海仁济医院心理系主任罗艳丽（音译）说：“自1982年以来，受影响的人数已增加了近十倍。在过去，双相情感障碍经常被忽视，这是数据变化的重要原因。”

罗告诉《第六声》说，患有躁郁症的人不仅会经历严重的抑郁，而且在躁狂发作时也很容易生气。她说：“人们认为，躁郁症比抑郁症更危险，一些数据还表明，躁郁症患者的自杀率高于抑郁症患者。”

上海市认证心理咨询师张耀（音译）说，躁郁症患者会经历“无法控制的情绪波动，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在过去的几年中，他为无法工作或不得不退学接受躁郁症治疗的客户提供服务。

“我的大多数患者都不认为自己是正常人，”张告诉第六声。“他们和他们的家人认为这种疾病带有很强的耻辱感。”

杨说，在新冠肺炎及其对世界造成的心理伤害中，“近乎正常”可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意义。

她说：“新冠肺炎是一场大规模的创伤事件，每个生活在其中的人都需要疗伤和应对方法。尽管大多数人都没有像剧中的人物那样遭受过创伤，但我认为每个人，每个家庭都经历了生活的变化。”

这部音乐剧制作成功的一个关键是程何，正是她将剧本从英语翻译成中文。程自己与抑郁症作斗争，她正是这样发现了这个故事及其主角。但是有些剧情，例如使用电击疗法和强效处方药，使她感到不舒服。

在2017年，程在翻译剧本时多次生病，不得不去医院接受药物治疗。她告诉第六声，在这段时间里，“音乐剧中的每句话都令我记忆犹新。（我看到）Diana带着特别热烈的微笑，或者因触电而抽搐，或者被推到医院工作服的轮椅上。”

尽管有这些插曲，翻译还是很顺利，程说，她这次只花了五个月，而不是一年（通常来说要这么久）。

在2018年制作之后，程对翻译进行了约200处更改。她说：“（我）对某些语言进行了调整，从而更加符合年轻人的讲话方式，还有一些语义层面的调整，以更好地捕捉原始文本的戏剧效果。”

程希望这部音乐剧能够让中国公众知道躁郁症，并拓宽他们对这种疾病的了解。她说：“目前，中国观众对精神疾病可能只有肤浅的认识或偏见。这部音乐剧讲述了一个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她自我修复和自我发现的过程对那些患有这种疾病的人具有启发性。它还显示了典型的双相情感障碍患者的‘内心世界’。”

27岁的音乐爱好者王碧莹（音译）告诉《第六声》，在观看“近乎正常”之前，她只听说过抑郁症和躁狂症——她不知道还有双向情感障碍这种混合了这两种状态的病症。此后，她观看了腾讯视频的纪录片，并在线查找了教育资源。

王说：“演出结束后，我了解到这些人付出了多少努力假装‘正常”，但是他们的挣扎也引起了普通人的共鸣，因此，我们是一样的。”

为准备戴安娜·古德曼的角色，演员朱芾在北京与两名躁郁症患者共同度过了一段时光。朱承认说：“我曾经认为抑郁在某种程度上只是因为人们太戏剧化了。”但是在与他们会面之后，她的看法发生了变化。她说：“当我从他们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非常狭隘。”

与两名患者互动不仅帮助朱女士更好地了解她的舞台角色，还使她意识到抑郁症不仅仅是一些抽象的、遥远的概念，它影响了她认识和关心的人。

朱回忆起与几位粉丝的会面，他们在2018年的那场演出结束后和她交谈了起来。他们告诉她，他们一直在和躁郁症斗争，就像她所扮演的角色一样，但经历了成功的治疗，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被“治愈”了。

“那时候我很高兴，”朱说，“看到这些人可以在自己差不多康复的时候来看这场音乐剧，就像他们已经被救赎了一样。”

中国制作总监Joseph Graves表示，尽管“近乎正常”处理的是一些很沉重的话题，但它也向观众展示了寻求爱情和力量的希望。Graves对《第六声》说：“她（Diana）终于意识到，如果她想过一种幸福的生活，就必须自己去做，她需要很多帮助，但她确实必须独自做出决定。”

这种情绪尤其引起了刘女士这样的观众的共鸣。在过去的几年中，她学会了和自己的疾病共处，并为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奋斗。她说：“我不希望别人同情我，我唯一的愿望是他们可以更宽容。”

本文作者：

Fan Yiying，记者，第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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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张丽莉

校对：王思雨